衛武營本事
透過電視創作與觀眾溝通的女性視角
文|劉純良
週六夜晚,WOW從親民的電視劇切入女性議題,由《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媽,別鬧了!》導演陳慧翎、《未來媽媽》編劇劉中薇主講,成功大學臺灣文學系教授楊芳枝主持。楊教授從小與母親一同看電視劇 ,電視是文化商品,有特定的愛情公式,陳慧翎導演與劉中薇編劇卻打破了這些典型公式,談論女人的工作、愛情、母職、婚姻。
打破社會眼光的高齡異國戀《媽,別鬧了!》
即將上映的《媽,別鬧了!》描述臺灣首見的老年女性異國婚戀,相較《你》劇的女性將重心跟自己的成就放在教養孩子上,《媽》劇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劇本取材自作者陳名珉的真實故事,她將母親網路交友、出嫁澳洲的過程連載發表,故事瘋傳。
陳名珉將文章出版為《我媽的異國婚姻》,描繪一母二女,在父親過世後無所適從的生活;父親在世時,母親被形容為最任性的大女兒。洽談改編電視劇的過程中,電視台希望調降母親的年齡,「沒有觀眾想看六十歲的老女人談戀愛」。作者堅持不從。幸好透過同上「新聞哇哇哇」的朋友牽線導演,兩人一拍即合。
為了維持母親的年齡設定,從購買版權開始,這部戲花費了三年的時間。為了擁有完整話語權,《媽》劇自己尋找投資方;導演強調電視劇除了好故事,尚須好卡司,才能說服投資人。這需要多花許多心力時間,例如比莉經過長達一年的邀請,才點頭演出。導演笑稱現在的年輕人只知道比莉是周湯豪的母親,但比莉年輕可是非常瘋狂,十足契合母親的角色。
新的製作模式與打破性別結構的故事
串流平台崛起的當下,《媽》劇得以運用新的製作模式。導演認為不管是哪種文化,觀眾會對女性議題有共感。只要故事好,且題材能跟國際接軌,就得以推廣臺灣戲劇。
在《媽》劇,導演保留不少母親原汁原味的妙語,例如「女人的婚姻就是事業,離婚了就當被資遣,老公掛了就當公司倒閉,誰都不能阻止我中年就業」。高齡、異國戀、再婚,至今仍會被異眼看待,但《媽》劇的母親就算語言不通地談網路戀愛,也勇敢追愛、遠嫁澳洲,丈夫到不同城市做電信工程,媽媽也就跟著住露營車環遊澳洲。
楊提問導演是否透過特定角色打破性別結構?導演表示,《媽》劇裡的媽媽、大女兒、小女兒是三種不同女性的代表,媽媽勇敢追愛,不想要一個人;大女兒享受孤單,不依靠人也能養活自己跟貓,不被傳統期待框架。
導演自己三十歲時無法放棄做喜歡的事,不想結婚生子。她笑稱臺灣人小時候不准談戀愛,大學要孩子觀望,畢業了又著急,過了四十就放棄期待。現在導演的媽媽反而覺得不選擇婚姻是她的自由。
三個女人的愛、婚姻與母職《未來媽媽》
相對於沒有家累的陳導演,《未來媽媽》的題材與編劇劉中薇的關係更親近。編劇自承產後陷入了極度憂鬱,產後四個月去演講時,有聽眾事後表示:「恭喜您的孩子四個月,我的孩子也流產四個月了。」這讓劉中薇產生了極大的震撼:「生得出來與生不出來的都在苦痛中,那為什麼我生了孩子?」
母職與婚姻的面向既多且廣,在書寫《未》劇以前,有人找劉發展不孕的題材,她覺得自己不想看一群人生不出來的痛苦;不孕是人生中的挑戰與遺憾,但人生有諸多遺憾,總是不如想像。不孕的光譜很大,劇本必須用減法書寫,因此用三個女人的生命切入。主線著重於劉中薇最在意的「養」;她的父母很早離婚,她跟沒有血緣關係的「叔叔」卻很要好,自己生孩子後也發現,有時看到孩子反而害怕(現場觀眾笑聲連連)!
在臺灣,每七對夫妻就有一對不孕,一百個孩子就有七個是試管嬰兒,編劇想要寫這樣的國民夫妻(高家妃與杜柏謙),走進家庭之後的衝突。另一條線的郭沁是沒有對象的女強人,面臨「凍卵」的抉擇。臺灣沒有太多凍卵的討論,例如凍卵是否強化女性一定要生育的印象?她舉例當今有企業支持員工凍卵,是否變相暗示女人賣命之餘也要生育?當女人未選擇凍卵,年老是否會後悔?第三條線由豪門媳婦孫立芳出發,討論男性不孕與女性自覺。長輩、社會的期待使得臺灣不孕者特別痛苦,尤其是「乖」媳婦。不孕機率男女各半,卻總是女性先作檢查男人才去,有時還不想去。劉認為孫立芳象徵婚姻中失去聲音的女性,藉由這條線,提問乖女孩應該如何找到自我?
劉在劇中討論育嬰環境與升遷制度的結構面向,她分享朋友於職場十數年,才請一半的育嬰假就被開除。如果臺灣有良好友善的環境,女人就無需在三十五歲時,兩難於升遷與生育之間。
楊提問《未》劇「暖男」角色的意義?劉表示不孕對丈夫也有影響,但療程中,侵入性治療使女性十分受苦,往往忽略甚至討厭老公。劇中暖男杜柏謙並非傳統的高大上總裁,而在婚姻中從男孩成長為男人。
電視劇是與社會大眾溝通的媒介
楊問及兩位創作者對電視的堅持與期待,陳認為電視劇「是一種生活的練習。」以往電視劇不脫情愛,走路跌倒就會接吻,哪有這種事!現在的電視創作者很幸福,能分享不同價值觀,跟大家一起討論。
陳發現人往往在不同角色中放很多「配備」在身上,例如「當母親要有母親的樣子」。大家對母職有太多奇妙想像,容易丟棄原本堅信的價值,這成為她拍《你》劇與《媽》劇的初衷。年輕時她只想炫技,後來發現電視劇能與觀眾討論溝通,不應只考慮收視率與商業。
劉表示她剛開始寫戲是二十年前的偶像劇,女主角不超過二十歲,父母不超過四十歲。那時就會思考如何偷渡什麼給觀眾,例如女性如何走出悲傷。寫《未》劇時,希望觀眾可以藉機思考生命的不同樣貌。
作品面世的觀眾反應
觀眾提問兩位創作者在作品面世後,是否曾遇到較為激烈的回應?劉表示激烈的沒有,溫暖的很多;觀眾與她分享領養孩子的照片,也謝謝她「讓我知道我的決定沒有錯」。她曾看過社工的領養問卷問:「如果孩子十八歲會離開你,你還會領養嗎?」但人最終不都會離開彼此嗎?領養很常見,卻不常被談論,這也是為何她在劇本中討論身世,可惜最後被剪掉了。
陳表示她最感動的事情,是拍完《你》劇,有很多孩子在Dcard上分享自己的經歷。戲的初衷是希望身為父母的人卸下傳統框架,卻也觸動了孩子。孩子的回應,讓她感覺得到了比想像中更大的回饋。拍《你》劇的過程很痛苦,劇本殘忍、對演員也殘忍,她覺得現在的孩子比過去的我們更痛苦,也因此更該做這樣的題材。
多元題材的未來近在眼前
現場觀眾提問創作者未來想處理的題材,劉表示她在書寫房仲相關故事,因為在臺灣買房子「真是太誇張了」。她也想書寫離婚,因為「我們不知道如何好好說再見」。她研究相關法條,連先生都說「你現在很會離婚」。她也想描繪女人在欠缺健全育嬰體系時遭遇的困難。最後則希望當她有更多智慧時,可以書寫她的兩個爸爸跟三個媽媽的故事。
陳導演正書寫1972-2012期間數位臺灣女性的生命歷程,用她熱愛的鳳飛飛歌曲串連,時間停在鳳飛飛過世的2012。鳳飛飛曾是臺灣最紅的女歌手,1972年的〈祝你幸福〉激勵了很多藍領階級女性,包括導演的母親。那時的臺灣女性處境艱難,但奇妙的是現在的人反而更厭世,她想提問這個轉變如何形成?
楊芳枝總結道,電視劇在我們的生命佔有的重要性,超越許多藝術。兩位創作者開創了不同的文類,讓大家好好思考當下面對的問題,以及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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