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本事
NSO 國家交響樂團《呂紹嘉與史蒂芬賀夫》導聆時間:沒有贏家的勝利-淺談蕭士塔高維契第八號交響曲
文|呂岱衛
1943年夏天,長達半年的史達林格勒攻防戰才剛落幕,另一邊膠著兩年的列寧格勒圍城戰則仍在進行,蘇聯與納粹德國慘絕人寰的血腥戰爭讓俄國境內如同人間煉獄。37歲的年輕作曲家蕭士塔高維契在戰爭籠罩的可怖陰影下持續創作著他的第八號交響曲。如同前兩年所寫下的第七號交響曲《列寧格勒》,被命名為《史達林格勒》的第八號交響曲描寫的同樣也是戰爭的殘酷與荒謬。整首交響曲充斥著陰暗沈重的氣息,無法擺脫的壓迫感象徵著納粹鐵蹄,偶爾交織著片刻寧靜似乎預示著勝利已在不遠處。
當年,蕭士塔高維契曾為文記述這首交響曲所要表達的寓意是「揮別陰霾、迎向美麗人生」,然而從整曲瀰漫的痛苦與掙扎來看,實在很難把「迎向美麗人生」聯想在一起。換句話說,這似乎又是一次作曲家對於當局干涉藝術創作的挖苦與諷刺。對史達林政權來說,藝術的終極目的就是要實現樂觀向上的生命意義,也因此,蕭士塔高維契用殘酷寫實的音樂描寫滿目瘡痍、殘破不堪的家園;除了控訴戰爭的罪惡外,更抗議極權主義的橫行霸道。
在這首交響曲中,蕭士塔高維契以獨特的五樂章結構書寫,全曲沒有任何一個樂章採用奏鳴曲式,音樂的動態在作曲家的設計與鋪陳中心隨意轉,與其定義為交響曲,更接近敘事風格濃厚的交響詩。光是將近半小時的第一樂章,蕭士塔高維契先在序奏以陰沈的二度音設計出了所謂的「命運動機」。隨後再以慢板醞釀出各種矛盾、衝突與無奈,時而高亢、時而低吟的情緒如同飽受戰爭摧殘老百姓的吶喊與呻吟,伴隨著不時出現的命運動機,如同死亡腳步的迫近,只有結尾那平靜的C大調主和弦帶給了人們一絲絲的撫慰。
具有進行曲風的第二樂章同時擁有詼諧與執拗兩種性格,從第一樂章發展而來的命運動機在此隨處可見,焦慮、急促、緊張、不安的情緒接踵而至,無論是神經質還是歇斯底里,都讓人感受到身處戰爭風暴中的無助與恐懼。接下來的三、四、五樂章作曲家設計以接連不斷的方式連貫演奏,第三樂章一開頭弦樂以僵硬冷酷的頑固節奏開啟,尖銳的管樂彷彿空襲警報,與中段小號所奏出的英勇曲調形成強烈對比,最後再由急迫的小鼓連續強奏將音樂帶入下一個慢板樂章。
第四樂章作曲家採用的是古老的帕薩喀利亞(Passacaglia)舞曲形式,在相同的低音運行中進行了12次的反覆與變奏。從弦樂的層層疊加到法國號與木管樂器的接替登場,其中長笛所奏出的花舌更如同舉步維艱的顫抖,在蹣跚踉蹌中緩緩導入由低音管所奏出的終樂章曲調。這段曲調對比起前幾個樂章的壓迫感明顯輕鬆不少,銜接在後的弦樂主題同樣充滿難得的田園氣息。但戰爭威脅從未消失,蕭士塔高維契如同溫水煮青蛙,讓音樂在優美閒散中逐漸失真,最後終於引來了第一樂章可怕的命運動機。一陣惡鬥後兩方氣力放盡,最終由低音豎笛奏出的半音階曲調充滿詼諧意味,與尖銳刺耳、忿忿不平的小提琴形成諷刺的對比。各式稀奇古怪的音響紛紛出籠,直到蒼白無力的和平曙光出現…。
第八號交響曲雖然不若前一首交響曲轟轟烈烈、大鳴大放,但蕭士塔高維契仍以高明的音樂設計傳達出了戰爭陰影下的人生百態,同時也預告了這場戰爭將會是個沒有贏家的勝利。現在再讓我們回過頭看看當年蕭士塔高維契所說的那句話:「揮別陰霾、迎向美麗人生」。是否能發現原來在諷刺與挖苦中,也多了些許哀怨與喟嘆?
節目資訊
06/10 (六) 19:30
熱門標籤
推薦閱讀
跨越那座山、踏過那片海,聽見波麗露在高雄
「…所有舞者手牽手,朝著我們左邊的觀眾群站定,他們大聲尖叫著,隨即倒地…,一些舞者爬起來,朝不同方向吼叫後再度倒下… …,身著紅色洋裝的舞者起身,甩了甩頭髮,環顧四周,從背面看上去似乎有些困惑… …」
「文字躍動!文學改編劇場魅力—淺談為愛而生共融劇場《魚.貓》」座談側記
曉劇場劇作《魚.貓》將於10月12、13日於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後簡稱衛武營)演出,戲劇改編自臺灣國寶級文學作家黃春明的《莎喲娜拉!再見》之短篇故事〈魚〉及〈溺死一隻老貓〉,由鍾伯淵編導以共融劇場形式,邀請聾人及劇場演員共同演出。在8月31日下午,衛武營特別與國立臺灣文學館(後簡稱臺文館)跨界合作,特別邀集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戲劇顧問耿一偉、影響‧新劇場團長與藝術總監呂毅新,以及萬座曉劇場藝術總監鍾伯淵,三人共同以「文字躍動!文學改編劇場魅力—淺談為愛而生共融劇場《魚.貓》」為題進行前導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