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本事
讓聲音帶我們進入外婆的心
文｜耿一偉
《乘上未知漂流去》是一齣非常特別的獨角戲，所有的觀眾都要戴著劇團提供的耳機，透過耳機聽到台上各種聲響，包括演員的獨白、道具聲響、音效等。這讓我想到英國合拍劇團導演賽門‧麥克伯尼(Simon McBURNEY)享譽國際的作品《相遇》（The Encounter, 2015），這齣戲也是一個人透過創造各種現場音效來說故事，有點像早期的電影音效，只是現場做給觀眾看。《乘上未知漂流去》跟《相遇》不一樣的地方，是台上有數種不同種類的麥克風，舞台上演出的聲響會透過這些麥克風在經過後台電腦處理，再傳到觀眾耳中，形成不一樣的聲響風景。這些細微的聲音，就是觀眾為何要戴耳機的原因，這些聲響彷彿是法國作家普魯斯特的小說《追憶逝水年華》的意識流片段，敘述了女主角的生平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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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律悖反協作體這個劇團，是由不同領域的創作者所組成，彼此之間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並依照每次藝術計畫去形成最佳的協作模式。目前主要成員包括擅長導演的李勻、編舞楊悅、編劇朱曼玲、舞台美術林昭安。這次《乘上未知漂流去》，是由李勻負責導演與聲音設計，並與演員姸青共同負責劇本編創，靈感是來自姸青外婆的故事，她也是二律悖反協作體長期合作的演員。
姸青原籍馬來西亞，大學到政治大學就讀，之後到臺北藝術大學戲劇讀研究所，同時認識了同樣在北藝大研究所二律悖反協作體的其他成員。姸青的外婆是廣東梅縣人，在19歲的時候，為了逃避家人婚姻的安排，在大饑荒的前一年（1957），買了一張船票，隻身前往南洋。經過十天的航程，沒有想到在馬來亞一上岸（當時的新加坡），立即被帶往另一個婚禮現場，嫁給了素未謀面的男性。這段經歷，其實也是當年許多華人女性的命運縮影。
曾獲2018年「MOD微電影暨金片子創作大賽」的最佳女演員獎的姸青，是近年劇場界非常受到矚目的年輕演員，包括在台南人劇團的《Reality No-Show》以及《華燈初上沉浸式劇場》，都可以看到她精彩演出。很特別是，她也是19歲時來到臺灣，這種巧合，讓姸青對外婆的漂流命運特別有感，她說：「關於我外婆年輕時的一大段故事，是我在她失智之後才聽說的。她清楚記得她19歲離開中國，卻想不起早上吃了什麼，她的腦子越來越退化，我能做的就在再問得仔細一點，把這些記憶轉存到我這個比較新的腦子裡。」
《乘上未知漂流去》是姸青在台上飾演自已，並講述外婆與扮演外婆的故事，舞台上除了麥克風之外，還有各種家族的物件(是真的！)。這些物件，比如金飾的聲響，以及交雜買訪談的檔案磁帶，交織成一個聲響、回憶、物件與女性的私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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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同時，於五月十七號到七月六號，二律悖反協作體在高美館有一個展覽《漂流相對靜止》，這個展覽是《乘上未知漂流去》的姊妹作，延伸自在創作後者時進行的田野成果，所發展出來的跨域計畫。《漂流相對靜止》主要聚焦在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中期，華人女性的遷徙身體經驗，這些人包括了自梳女紅頭巾童養媳，它們都代表從中國南方到南洋做紡織工或苦力的女性移民，二律悖反協作體將以船艙所代表的壓迫空間來述說這個女性經驗。
二律悖反協作體的成員非常擅長跨域的藝術 ／展演，曾入圍2022世界舞台設計展（WSD）的舞台、空間與燈光設計等三項大獎，最後獲得空間設計首獎。除此之外，他們的作品受邀至關渡美術館、香港舞蹈錄像節與韓國大邱鳳山文化會館，衛武營馬戲平台連續兩年（2022與23）都有他們的空間設計裝置。這種多樣化的表現，說明了他們試圖開拓藝術語彙的野心。
《乘上未知漂流去》最早是2023「高雄雄厲害」演出創意計畫脫穎而出的獲選作，在經過兩年的發展後，現在終於要登上衛武營的表演廳舞台。導演李勻說：「我覺得一個女性的決定，足以改變整個家族的歷史。在她的行動之中，可以看見整個時代的氛圍與變化。我覺得聲音去理解與講述事情的感官經驗，所有的記憶場景都是透過微小的聲音所建構出來。我覺得陰性書寫的特質，對我來說，有一種很迷人的現象，可以轉化成藝術，那就是對當下細節的重視。所以我想讓這個故事，是讓陰性的聲音顯現，而不是去把故事講成一種英雄冒險旅程。」
姸青的外婆還活著，即使她不再能回憶，但她要把外婆的故事訴說給我們聽，讓這些記憶可以繼續存在現場觀眾的心中。
節目資訊
6/14(六)14:30、6/15(日)14: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