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本事
我所知道侯非胥的二三事
文|貧窮男
2002年阿喀郎.汗Akram Khan剛成立舞團,倍受矚目與期待,27歲默默無聞的侯非胥,離鄉背井破釜沉舟來到倫敦,徘徊在樂團與舞蹈之間,為了生存加入以色列同鄉編舞家雅絲敏・瓦迪蒙Jasmin VARDIMON的舞團擔任舞者,一年後以情侶關係為靈感的Fragments,開啟他的編舞生涯,獲得「The Place」劇院的青睞,2004年創作的神秘六人作品Cult,獲得The Place年度觀眾票選獎,也為他贏得下一支委託創作的機會,2006年的Uprising,這部七人作品以狂暴能量席捲舞台,時而結盟,時而爭鋒相對,有著儀式性出神著魔的狀態,搭配著侯非胥自己創作強大的打擊樂。確立了侯非胥的編舞風格。
2007年的作品In Your Rooms,九位舞者與音樂家現場演奏侯非胥譜寫的音樂,豐沛的個人情感,寓言般的政治紛爭,展現社會又集體又疏離,讓觀眾同感又震撼。在短短六個月的時間,從300個觀眾席的Thr Place,跳到了900座位的Southbank center,最後進到舞蹈最高殿堂沙德勒之井1,500座位的劇院,不但場場爆滿,飽受好評,收到許多英國各大劇院與國際舞團的邀約,還幫青少年熱門影集Skin《皮囊》的片頭編舞,離他剛到倫敦不過五年,已經成為倫敦最耀眼的編舞明星,在隔年2008年成立舞團。
2012年侯非胥.謝克特現代舞團第一次訪臺,帶來作品《政治媽媽》,2016年《SUN》、2018年《無盡的終章》,再到2023年臺中歌劇院的《偽善者/重生進化》,短短十年間,侯非胥以動感的肢體與音樂、發人深省的舞蹈劇場意涵,快速征服了全球觀眾,成為舞蹈圈的搖滾巨星,《無盡的終章》與新作《潛夢劇場》都獲得奧利佛獎最佳新舞蹈作品提名,2023年拍攝的舞蹈影片《政治媽媽:最終剪輯版》,拿下坎城影展最佳舞蹈電影大獎。侯非胥以強烈的音樂節拍,以集群舞蹈具體而微演繹了這個世界的原型,或是人類的卑微與惶恐,在群體與個體的調度間,人性一覽無遺,他是如何創造出這股旋風,我企圖從他開始編舞前的生命經驗來找尋蛛絲馬跡。
一 母親的缺席
父母都是歐洲人,擁有德國、俄羅斯和羅馬尼亞血統,他只是剛好出生在以色列,兩歲時父母離異,他與哥哥跟隨父親生活,母親在生命中的缺席讓他後來編出了全女生的The Art of Not Looking Back,說出他的心聲:「這就像個破了洞的桶。無論往裡倒什麼,它永遠都是空的。」對比前一個全男性的陽剛作品Uprising,全女舞者應該柔情似水,卻參雜了讓人反胃的嘔吐聲,顛覆觀眾性別的想像。
二 猶太
以色列為了扭轉二戰時猶太人體弱多病的形象,要求所有學生都必須學民俗舞,鍛鍊體魄,如同電影《屋頂上的提琴手》,猶太傳統舞蹈雙手舉起踩踏舞步,成為侯非胥舞作的基本元素。這也造就以色列著名舞團,如奇布茲、巴希瓦等舞團,作品中陽剛剽悍的風格。侯非胥也不例外, 6歲開始學習鋼琴,12歲對民俗舞產生興趣,15歲時因看到耶路撒冷學院的青年舞蹈團全是女孩,成功通過了耶路撒冷音樂舞蹈學院的鋼琴演奏考試,但入學後轉而學習舞蹈,並接受了芭蕾舞和現代舞的正規課程,這些基本功牢牢地刻在他的身體裡。
三 衝突/集體性
18歲生日那天被徵召入伍,加入以色列國防軍,在三年的義務役中,接受四周的實戰訓練,之後被巴希瓦青年團錄取,只要晚上從事文書工作,白天都能在舞團接受納哈林(Ohad Naharin)的訓練,即使如此,侯非胥認為:「以色列就像美國,一個民主國家,每個人都可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但突然間就沒有選擇餘地,這完全不民主,你每天的經歷都是謊言。」當兵帶來的衝突與質疑,成為他日後作品的基調,個人還是群體,群體是國家機器是政治是公司學校甚至是小圈圈,舞者與其說是獨立的個體,不如說是被困於自身動物本能與群體需求交織的漩渦,這樣的動態關係充滿掙扎,各種衝突冶於一爐,剛柔並濟,帶來了視覺上張力。
四 音樂/心跳
「我有時會用巴赫的片段,兩三分鐘左右,但音樂在我編舞中佔據著如此重要的地位,以至於我認為我無法用別人的樂譜創作一整部作品。」
六歲學鋼琴,十五歲考上音樂學院,卻改學舞蹈,一直在音樂與舞蹈中拉扯,即使進入巴希瓦舞團,在台拉維夫受到夜店文化衝擊,接觸到打鼓,想著原本可能的音樂生涯,決定離開舞團來到巴黎Agostiny College of Rhythm學習打擊樂,擔任樂團鼓手。911事件世貿大樓倒榻後,以色列變得更加緊張,政治和戰爭的陰影無孔不入,這樣的危機刺激他轉向編舞,離開以色列落腳倫敦,領悟到音樂對於他而言只是興趣,他終將認真面對舞蹈。紮實的音樂養成讓他舞作的音樂性渾然天成,鼓手與打擊的訓練,使得作品有著心跳的悸動,現場演奏讓每個節拍都能深沉地重擊觀眾,讓人屏息。
新作《潛夢劇場》是侯非胥舞團首次造訪衛武營,是一場充滿著侯非胥動作美學的盛宴,當然也含括了上述:猶太的元素、現場的音樂、充滿情緒的個體,與集體的衝突等,這回大量運用燈光明暗與布幕移動來切割舞台空間,來達成如同影像的剪接、鏡頭切換與空間、場景上的調度,我們從侯非胥的許多訪談報導中,發現他會以電影來舉例,影像對他創作的影響顯而易見,這次於《潛夢劇場》中,運用了暗燈與布幕隔開的空間,創造出潛意識的變化莫測,或是夢境迷幻的碎片,穿梭在那逐漸被布幕收起的空間,迷失在充滿魔性與創造力的肢體動作間,滿足各種抽象情緒的表現,看完之後,侯非胥的音樂與肢體,將烙印於潛意識中,於夢境相會,餘音繞樑。
節目資訊
5/9(六)14:30、5/10(日)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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