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 National Kaohsiung Center for the Arts (Weiwuying)

文｜陳昇
照片拍攝｜顏翠萱、Erik Linton, Linton Art.

「這裡還要貼螢光馬克」、「好，我們再來一次」、「這個地方要小心喔！」

很幸運有機會搶先觀看「黃翊工作室＋」2019年新作《長路》的首度試排練，試排空檔不斷地聽到團隊間此起彼落的對話，看著他們時不時調整光線角度、演員方向、懸吊長度......等，在那個當下我才真正深深感受到其實每一場演出都是很多心血累積之後的呈現。透過不斷的調整、練習和嘗試，才可能讓困難的動作在觀眾的眼裡是一個平順的演出。之前跟朋友分享看戲心得的時候，都會笑稱自己是無良的觀眾，因為我能看到的是戲劇呈現給我們的東西，在那個當下可能是好的感覺也可能是負面的反應，但無論如何身為觀眾的我們是很難知道劇團為了這些呈現做了多少的努力和練習，以及面臨過的困難和挫敗。看戲的時候，我們看到的只是劇團精采的一瞬，可是在這些呈現的背後往往需要許許多多的練習堆疊而成，也因為這些努力才能成就演出時剎那間的美麗，並在觀眾的心裏留下永恆。
 

「年輪是時間的象徵，而在時間的長路上，又看到自己的那些影子呢?」
進到劇場裡，隨即印入眼簾的是深灰色旋轉舞台，圓形舞台上有著不規則的花紋，而那樣的紋理就像月球表面般的起伏，投下的燈光讓圓形舞台像月亮有著陰晴圓缺般的意象，而這樣的呈現也傳達出萬物的無常。在時間輪的轉動下，那些悲歡離合的長路似乎也在這個舞台裡傳達給了觀眾。當舞台轉動時，劇場裡亦伴隨著像是落雨般的聲音，就像是在告知時間的流動也是有生命的聲響，只是當圓形舞台的燈光完整亮起時，舞台更宛若枯槁般的樹塊，而旋轉時一圈一圈的轉動就像是樹木的年輪，告訴著觀眾這是一個訴說時間的故事。

試排的共有三個段落，分別是六人有時間差地不斷重複一連串的動作、很像情侶的兩人肢體交流以及倒影，但最讓我喜歡的是宛若水中倒影的那一幕：圓形舞台旋轉時，有位演員在舞台上走著，另外一位演員則走在圓型舞台的邊緣，就像是人與影子偏斜般的存在，雖然人嘗試把影子拉起來，但影子仍不斷偏斜著，不過雖然是倒影但也相互扶持著人不斷地繼續走下去。而當燈光開始不斷的亮起時，影子也在旋轉中逐漸站立了起來，就像是光源來自不同高度時，影子的偏斜也開始有著不同的角度，而在這過程中，影子就像是搖擺的靈魂，最後在舞台旋轉的過程裡影子慢慢地回到人的身上，就像早晨九點的影子，在日正當中時回歸到自身一樣。在這一幕裡，雖然呈現的感覺很像是鏡花水月般的幻象，但其實影子的呈現就像是投射自己的想法一樣，看起來雖有些虛虛實實，但卻讓人為他們同病相憐的互動而感到不捨和沉重。

在這部作品中雖然沒有語言的線索，但藉由舞台、燈光、演員和肢體動作，讓人看到了很多自身投射般的事物，看著不斷反覆的動作、兩人之間的肢體交流以及人與影子般的互動，在這些動作的背後其實也反映著我們一般生活中常見的那些日常，每天就像是不斷重複的工作、睡覺、穿衣服和脫衣服；家人在相互扶持之際，也會鬥嘴吵架，但每天也還是一樣努力的生活；當我們一個人面對孤獨時，是怎樣的與自己對話。也因此在這個作品裡不只傳達出「時間」的意象，也告訴著我們在時間這條長路上與人與自己之間的關係和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