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營本事
在藝術中賦權——2019衛武營國際論壇12月15日側記2
圖1 義大利巴薩諾德爾格拉帕當代藝術中心舞蹈總監羅貝爾托・卡薩洛多(Roberto CASAROTTO)
文|劉純良
2019年12月15日,衛武營國家藝文中心以「平權」為題,進行了東西方的精彩交會,不只討論平權,更進一步賦權。
在舞蹈中倡議的「舞動人生」
義大利巴薩諾德爾格拉帕當代藝術中心舞蹈總監羅貝爾托・卡薩洛多(Roberto CASAROTTO)分享「舞動人生」 (Dance Well)計畫,他定義自己為倡議者。他對現場環境、人員的組成與歧異相當敏感;一開場便為自己不說中文道歉,並感謝現場的手語翻譯員。
他介紹自己的舞蹈節Operaestate Festival Veneto,十三年前才開始介紹當代舞蹈,從觀察在地舞蹈網絡開始,當舞團因相互競爭而難以成為社群,舞蹈教師和學生更能形成網絡。藝術節識別沒有資源的地點,向歐盟找資源,他強調歐盟幫助加速當代舞蹈的擴展、發展創意,透過國際合作創造知識。
非法難民、移民衝擊、反移民的民粹主義,是當今歐洲核心,當國界瓦解、高牆倒下,規劃節目時更要找到藝術的動力。藝術節與藝術中心的職員知道他們身在公共機構,有公民行動的意識與責任。他們努力推動公務體系的人也有責任心,結合市民,舞蹈能改變社會與人的意識。
沒有截止日期的「舞動人生」舞蹈計畫
2013年開始的「舞動人生」是以帕金森患者為核心的免費公民計畫,也開放給難民。透過委託當代舞蹈家,連結市民、舞蹈、藝術節,提供不同背景的人對話機會。帕金森患者、有特殊需求的市民在博物館內跳舞,造就藝術翻轉,挑戰我們對當代舞蹈的思維。
他強調「舞動人生」沒有保存期限,「我們不能介紹這麼有力量的東西時有期限」,創造策略使計劃得以繼續至關重要。計畫幫助科學社群,尤其腦神經科學,他們甚至遇到參與者帶著處方籤來跳舞。過去幾年醫界很有動力跟藝術合作,也有經濟學家研究當代舞蹈家的軟技術,理解藝術家如何管理時間與發揮創造力。
限制就是機會
卡薩洛多強調「限制就是機會」,這改變了舞蹈的原有哲學。就像他們所在的小鎮多為古蹟,無法有新建築,就佔領市政府不用的地方;學習使用有限制的場所,在城市產生流動。在平常不能跳舞的博物館跳舞,市民會覺得自己也是這個空間的主人。
長時間與市民、藝術家培養關係並非易事,尤其許多補助著重短期框架。「舞動人生」創造了社群感;青少年與老年人交流,從未撫觸或被撫觸的人,計畫中彼此碰觸;將難民視為敵人的人,或許可以成為朋友;非法難民有更多機會在公共場合表演,慢慢卸下難民標籤,被視為藝術家。
公民層次的舞蹈倡議
卡薩洛多更著重於公民而非觀眾層次,他強調舞蹈能帶來包容;他們在藝術節或表演中力求多元,確保邀請有色人種*、亞洲藝術家。這種努力在當地不一定受歡迎,藝術中心所在小鎮的市長現在是極右派,不管什麼事,只要有不同種族背景,倡議就會自動政治化。
卡薩洛多邀請現場與會者雙人一組討論何謂社群,一時間討論欲罷不能。卡薩洛多強調舞蹈社群是資源,能發出新的提問,探索新的經驗與實踐、創造脈絡。當開始創新,人群聚探索新的公共性,就能為「美」帶來新的定義,改變藝術節的節目策劃。社群值得細心呵護,機構有責任連結眾人,這是共同的文化資本;藝術家分享他們的藝術,而不只是娛樂;市民有舞蹈的熱情、談論舞蹈的工具,與藝術家對談,會提出獨特的回饋。
圖2 卡薩洛多邀請現場與會者雙人一組討論「何謂社群?」
藝術中心/節的同儕認為「舞動人生」與相關公民活動,是倡議與行動的關鍵。「創作實踐與人連結的方式,影響了藝術形式本身」,組織創造民主化的藝術參與,過程中難免遇到波動、操縱與威脅,如何讓各方(包括政客)對話是關鍵。創造新的語言,讓這些實踐靈動可分享,是重要的練習。
用身體表達愛
現場醫療工作者分享藝術介入如何幫助病患打開心房。卡薩洛多回應,與自己的身體重新連結,在任何文化都有幫助。例如在日本開課時,工作人員提醒不要介紹觸摸,但卻有一位男性參與者,握著卡薩洛多的手許久。
圖3 中村胡桃老師在論壇中演示了一堂「舞動人生」工作坊
人與人如何在舞蹈中連結?與會者透過舞者中村胡桃的帶領親身體驗。工作坊中運用身體部位打招呼、對話,扮演美術館雕像、用身體觀賞,用身體說愛。中村胡桃強調動作「沒有(價值)判斷」。在愛的表達裡,互動的陌生人流下眼淚,人與人的連結與開放感展露無遺。現場唯一的視覺障礙者與卡薩洛多共舞,觸覺豐富了以視覺訊息為主的引導。
圖4 工作坊邀請參與者運用肢體表達。一位視覺障礙的參與者與卡薩洛多共舞
放下評判的舞動人生:日本脈絡
中村胡桃在日本石川縣金澤市推動「舞動人生」,2019年四月正式開課,每月一次、無正式場所;2019年夏天受邀至東京都美術館,參與者包括帕金森症患者、高齡長者、藝術家、小學生、幼稚園生、與身心障礙者。
中村在2013年參與許多帕金森氏症相關活動,想連結病症跟舞蹈,就不能滿足於現在的舞蹈觀念,她認為「舞動人生」能開發新的舞蹈方法論,患者與家人能藉此與社會連結;開放計劃給非病友參與,對彼此都是學習。「舞動人生」並非復健而是身體表達,是平台而非舞蹈方法。當人在醫院,會意識自己是患者,當在美術館被作品包圍時,能找到存在的自尊。
中村強調「舞動人生」不批判好壞、不區分對錯。在日本人大多用自己的價值觀批判,如果不做評斷,就能自然對日常的人事物產生興趣。
不用手機的親子時光
衛武營學習推廣專員蘇炫綱分享藝術中心的藝文推廣;親子日強制父母拋開手機,由小孩教導父母如何運用感官,加強親子連結。「藝企學-美感教育」邀請當地學生來葡萄園式音樂廳,學習劇場禮儀、廳院特色、節目欣賞。他們開辦劇場藝術體驗教育,本次結合了十六個高中班級,此後也會有十二個小時的深度課程。年齡層上跨足樂齡族群,由藝術家杜思慧帶領,與長青中心、高雄大學合作,創造跨世代的交流。活動眾多,包含了與燦爛時光書店合作「閱讀窩聊聊」,以同志族群為主,現場意外溫馨的「彩虹大舞池」…等。
以聾人為主體的「大耳朵計劃」
多項計劃中,「大耳朵計劃」別具意義。聾人翻譯員洪文廣以手語分享,並由聽人翻譯員現場口說翻譯。洪文廣區分「聾翻譯」與「聾導覽」的差異;前者是被動的,有人申請時才協助聾朋友;「聾導覽」為主動的行動,由聾人上台導覽。聾人是使用手語最多的人,手語是聾翻譯的母語,相對於聽人翻譯,聾翻譯的表情更豐富,不會比手語的聾人尤其需要聾翻譯。聾翻譯與聽人翻譯合作,溝通更順暢。
圖5 聾人翻譯員洪文廣以手語分享參與衛武營「大耳朵計劃」的經驗
2018年起,衛武營與手語翻譯協會合作為期六個月的導覽訓練,從2019年4月開始每月兩次導覽,有兩位聾導覽,一人拿圖卡,一人翻譯。過程相當辛苦,文字轉化視覺圖案跟艱深字彙需要創造力、資料搜集。導覽人數無法太多,否則會看不到手語。洪文廣最後特別對聾朋友說要努力、相信自己,也對在場的聽人說:「我們都一樣,只是擁有不同的語言」。
東南亞移民工的藝術實踐與表達
燦爛時光書店專案企劃人吳庭寬聚焦移民工的藝術表達。臺灣的移工超過70萬,新住民超過20萬,如何與不同文化語言對話?文學是面鏡子,能夠反映世界;移民工文學獎雖非第一個以移民為主的文學獎,卻是規模最大;近年亦開放香港、澳門、馬來西亞移工投稿。移民工文學獎很難進入臺灣文學的敘事,但其實很多人有能力寫出好的、有影響力的作品,例如Etik Purwani的作品Elegi Ambarwati。
燦爛時光於2015年開始在臺北車站擺行動圖書館,思考移民工議題如何進入公共空間。開始研究了才知道,移工正在創造自己的藝文場景,租借里民中心辦演唱會…等,而我們很容易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新南向政策後,有許多東南亞的文化節跟文化活動,但活動未必能更了解東南亞移工或新住民。移民工文學獎的特性相對於此,是弱勢自己發聲,用自己的方式展演、書寫。移工的身體不只用來勞動,也用來抵抗與經歷創傷。文學獎是重新定位自己的機會,而燦爛時光也持續尋找著這樣的夥伴關係。
圖6 燦爛時光書店專案企劃人吳庭寬在對談中分享移工的藝術表達
賦權是雙向的過程
觀眾好奇於「舞動人生」是否是種治療,卡薩洛多強調他不視其為治療,而是透過身體連結到集合的/共同的身體*2,歐洲當下需要對其他聲音更有覺察,創造多元賦權。現場觀眾回應「舞動人生」,認為藝術家在這過程中也被賦權了。誠如這位觀眾所言,賦權是雙向的過程,如何突破經費框架,是重要的挑戰。一個下午的分享,是賦權的過程,也是起點。
圖7 參與國際論壇12月15日場次的講者與參與者一同合照
※原文說People of colour,這個形容稱不上理想,但是對於白人居多的義大利,這可能也是卡薩洛多暫時能找到的較好區隔。
※2他舉例工作坊中成員學習畢娜·鮑許(Pina Bausch)《康乃馨》中的〈四季舞〉,義大利的年輕人不相信患者跳得來,但事實上患者學得很開心,覺得高不可攀的當代舞蹈原來可以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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